为了麻木的救赎
2013-06-23
写下这个标题,已是四年前的事了。
但写下这个标题之后,才发觉感慨太多,以致完全阻塞了思绪,竟写不出一个字来,于是想等将来有一天心绪平静之后再慢慢写出来。
然而四年过去了,心情倒是平静了,但平静过后便是逐渐的麻木,竟不愿再敲敲键盘,留下点什么。只是在每次回到故乡,看到早已了无踪影的山水和麻木的乡亲,心中才会涌现出对自己麻木的深深自责,对故土将永远从自己的记忆中消失的惶恐,因此便强迫自己拉拉杂杂地写下些文字,也算是对这块生我养我育我励我的故土的祭祀和救赎吧。
一、山水已无影 故土可还是家乡
在此起彼伏的炮声中,在巨型挖掘机无情的敲打下,在翻斗车日夜不断的穿梭中,故乡资阳市甘家坪的十几座山、无数的良田、成片的树木和竹林、竹林环绕的村庄都在很快地消失。
六十年前,无数先烈在付出了巨大牺牲后解放了家乡,政府又在对这片土地上的反动派进行了无情专政之后,才把土地交给了我们欢天喜地的前辈。在勤劳的前辈们的精心呵护下,这片土地变成了种啥出啥,养啥啥优的宝地。风靡一时的天府花生、全国有名的临江豆瓣、糖厂堆积如山的甘蔗、香喷喷的甘家坪大米、原生太的黑猪、芦毛堰的藕,湖广堰的乌鱼,山坡上蒸得出糖丝的红苕……
六十年后,与其他乡镇的村民一样,乡亲们同样是屁颠屁颠的将他们以往视作命根子的这片二十平方公里的土地以平均不到三万元一亩的“牌价”让位于一家私营汽车零配件产业园区、一家大型的外资汽车厂、一家著名的洋品牌啤酒生产企业。一同出让的还有他们宽敞舒适的住房,特别是那几座存在数百年的极具古建筑风格无法复制的家族式大院。不知这是偶然之中的必然还是必然之中的偶然?
失去土地而并未掌握其他谋生技能的乡亲们能到哪儿去呢?有太多的青壮年包括不少少年涌向了麻将馆、游戏厅。作为一名律师,真担心里面一些毫无生活技能又无所事事的年轻人会否成为法律调整的对象。不幸的是,在写下这个题目后的几年中,这样的担心便被不只一次的印证了。失去土地的他们自然到了缺乏自由的调整场所。当然,更为痛心的是还有一些壮年人到了另一个永远没有自由的地方,在短短的几年中,就有多位曾经那么熟悉的壮年乡亲在与癌症或其他重症的斗争中在交出了自己剩余的土地补偿款后彻底失败了,同时也交出了自己原本可以获得的的长眠之处。
这是一块养育了、磨练了我、激励了我而又永远无法报答的土地。多年以前,便产生了退休后回家乡在学校谋一个不要报酬的校外辅导员或其他义工的想法,于是便以老家后面那座最高的山,尖尖山命名了我的网名“尖山隐士”,希望退休后能归隐家乡,做点有益于家乡的事情,但如今这座一直以来陪伴我们的山已被混凝土所覆盖而永远不存在了。
很多东西,真正失去了才知道珍惜。不用说与尖尖山一起消失的那山上茂密的树林、像翡翠一般的甘庶林、像绿色地毯般的花生地、黑油油的麦地;也不用说田里那金黄色的稻子、绿得发亮的荷叶以及水中捉虾追鱼的鹅鸭和时而起飞的白鹤;更不用说小孩们嬉戏其间的茂密竹林以及竹林中吵闹不休的麻雀、也不用回忆田埂上悠闲的行人以及在行人中乱窜的土狗,单说一种最不起眼的、被老乡们叫着野菊花的瘦弱小花就令人难以释怀。在萧条的深冬季节,在坡边沟旁、在周围枯萎的荒草中,便随处可见一团团耀眼的金黄,那就是所谓的野菊花。在艰辛之中保持希望、在俊秀之中透着刚强、在宁静之中不失大方、在质朴之中释着芬芳。一方山水一方人,花又何尚不是如此,这样一种并不起眼的小花,在家乡特有的山水养育下,与家乡女孩一样不也具有同样的特质吗?但如今,山水已无影,物已不是,人就更非了,故土还是家乡吗?
二、又见菜花黄 故乡在何方
刚记事时,缝年过节特羡慕有亲戚从城里来作客的小伙伴,尤其是有亲戚从成都来的小伙伴。听他们的亲戚小朋友说,成都非常好,望不到山,走路不爬坡,更不会象我们这里小雨硬滑、大雨粘稠、稍不注意就滚一身泥的地方。于是心中便特别向往成都平原,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到成都去看看平原就竟是什么样子。
八十年代中期有幸到成都上大学及至后来定居于此,终于见到了梦寐以求的平原,但天空总是那么阴沉沉的,因此感觉并不特别的好。倒是数千平方公里平原上遍地的油菜花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当时的菜花的确非常壮观。在一环路之外的广大土地上,均为金光灿灿的油菜花所覆盖,就象一块金黄色的地毯铺在大地上一样。但我以为,成都的菜花有若富婆斗富争艳一般太过浓烈、太过矫柔、太过俗气、太过整齐,来不及体味便因消耗太大而齐唰刷地悄无声息了。因此,二十多年来,每年春天,当成都的油菜花刚开始泛黄之际,我便会找机会或借口回故乡走一趟,感受一下故乡真正的菜花和春天的气息。
阳春时节回乡的旅途总是愉快的。无论是早年坐长途汽车翻龙泉山还是现在开车走成渝高速、亦或开车走一段成简快速通道再切入成渝高速,沿途都是一种享受。必经之路龙泉桃花山的桃花自不必说,单就沿途路旁与油菜花交相辉印的绿草嫩叶就让人目不暇接、心旷神怡。
一百来公里的路,边走边看,半天时间就可以回到故乡甘家坪了。而要对甘家坪有一个大致的了解,还需爬上我家后面的那座尖尖山。
尖尖山在村子的正西边,约有200米高,山的最高处有一座约30米高的圆锥顶,就像给山丘戴上了一顶圆锥形冒子一样,尖尖山也就因此得名。据说以前县令曾出了一句“尖尖山上小下大”的上联,求下联而一直无果。正因为山上有一尖顶,整个山也就比周围的山都要高出一截。据老人们说很久以前尖尖山其实与紧挨在其旁边的一座名叫昙花梁的山差不多高。昙花梁属赵姓人家所有,而尖尖山属郭姓人家所有。为谁家的山高,赵、郭两家争论不休,后来商定在约定的时间内向山顶垒土来最终确定谁的山高。于是赵、郭两家数百号人夜以继日向山顶运土。由于郭家有三家大院,而赵家却只有一个大院,比赛的结果自然是尖尖山明显高出一截。老人们还说尖尖山脚下的芦毛堰、湖广堰以及昙花梁脚下的三方大堰便是先人们当时较劲的杰作。资阳原县城雁城唯一的干道和平路正好正对着尖尖山的山峰,不知是否是对当时比赛结果的印证。 但这仅仅是传言而已,无可考证。
坐在尖尖山的山尖上,山的东面脚下是一块长七、八公里、宽约三公里的平坝,这便是我的家乡甘家坪。当然,也有叫干家坪的。但我认为这里盛产甘蔗,天干的时候并不多,因此叫前者更合适一些。甘家坪从北到南依次摆着孙家坝、郑家湾、郭家院子、赵家院子、谢家湾、刘家湾、罗家坝等自然村落。甘家坪东北角相邻的便是具有2000年历史的资阳雁城。甘家坪的地势比整个雁城要高出三十到五十米的样子。
雁城的四周是绵延不断的山丘,而雁城便是群山环抱着的一个小盆地。沱江从雁城的东北角到雁城的东南角蜿蜒绕城边而过。在雁城的西北角,九曲河在将雁城环绕起来的同时也将其与甘家坪分离开来。
值得一提的是,九曲河在雁城西门到南门这一段又叫黄鳝溪,是著名的35000年前资阳人化石的发掘地。
对家乡的全貌有了个初步的了解后,就可以收回目光来仔细欣赏那醉人的油菜花了。
故乡的油菜花的香气是低调而包容的,绝不斗艳和孤芳自赏。春风飘过,在淡淡的油菜花香气中既融合了桃花、梨花的香气,也夹杂着豌豆花、胡豆花的气味,更夹杂着春天青草和灌木丛的味道。
故乡的油菜花的色彩是质朴而和谐的,绝不因自己的亮丽而张扬和争宠。无论是坡边还是沟底,也无论是田边还是地角,全凭村民的安排。不嫉妒麦田的穿插、也不怨恨菜地的分割,更不排斥水稻秧田的点缀,一如既往地开得那么自然,那么清新,与其他植物共同构成一幅和谐生动的春天画卷。
故乡的油菜花的气质是宁静而自然的,绝不因比美斗富而倾力而搏,无论是肥土还是瘦地,也无论是当阳还是背阴,总是按自己自然逻辑而开放,不争早、不拼迟,开得是那么的宁静、那么的芬芳,并不齐唰唰地来,齐唰唰地走,让花期延长了不少。
而今,又是一年菜花黄,故乡在何方呢?
热点资讯
SAF Coolest v1.2 设置面板 JDHSX-ZHOI-TDSDE-ZAF
无数据提示
Sorry,当前栏目暂无内容!
您可以查看其他栏目或返回 首页